沈万三与徐先生

2018-10-22 20:44发布     14526

稿件来源:正直舍—微型小说作家网

包头市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 / 马宝山

周庄沈家以躬耕为业,好广辟田宅,不过十几年功夫,就拥有了几百顷良田,两处大院落,还开着几家店铺,是周庄数得着的富家了。这时候,支撑这个家的人由沈祐换成儿子沈秀。

沈秀排行老三,镇里的人都称他为沈三,或叫沈万三。

沈万三精明过人,也仁义慈良。

一年,苏州、吴兴又遭水灾,开始他灾民涌入周庄。沈万三就到徐先生问:灾民会越来越多,您看我该怎么帮助他们呢?

徐先生,名民望,是个读书人,备受镇里人尊重,徐先生说:人是要天天吃饭的,先设个粥棚吧。

沈家就设粥棚,接待难民,少则四五十人,多则上百人。一日正午,粥棚前来了一位老人。老人说自己牙口不好,要吃面食,沈家做饭师傅就为老人煮了一面碗,老人吃了几口,不小心连碗带面洒在地上。做饭师傅很是生气,可是看着老人渴盼的目光又给他煮了一碗面,端到他面前。老人却没有吃几口就放下碗说吃饱了,也不言谢就要走人,师傅埋怨一两句,老人就不让了,竟吵嚷起来了。

这时候,沈万三正从外面办事回来,听了师傅与老人的争吵先就制止了自家人,还向老人道了歉,老人这才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徐先生要在最讲究的德义居宴请沈万三。沈万三不知何故要宴请他,也不好驳徐先生的面子,就去了德义居。

徐先生把万三引进一个雅间,那里坐着一个人,一头华发由帩头束着,手里摇着一把象牙扇子,微笑着看万三。万三却不认识老者,细细端详,似曾见过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了,就问徐民望:先生,请问老位老伯是?

徐先生笑而不语。

老者微微一笑:沈先生,我们是见过面的,就在昨天哪。

沈万三坐在这个老者面前,再一次仔细端详地一声:……您老是?

沈老板,谢你昨天的两碗面啊。老者收了扇子道,今天,我请徐先生约你出来,是特意谢你的,再想着商议一些事情啊。

沈万三真是摸不着头脑了,他看一眼徐先生。徐先生这才介绍老者道:这位老伯乃是富甲江左的苏州巨商陆道源,陆老先生啊!

沈万三急忙站起身子,再跪下,带着颤音说:陆老前辈,晚辈失利了,晚辈仰慕前辈多年,见到您真是天缘,万三给前辈叩头了。说着万三爬地嗵嗵嗵磕了三个头。

陆道源把万三扶起,三个人便吃酒。酒过三巡,陆道源开口说:我们坐在一起就是朋友了,彼此就用不着客气,我就叫你万三吧。

沈万三受宠若惊,连连施礼:老伯错爱,真是感激涕零。

陆道源摆手止住万三的话:听徐先生多次在我面前称赞你仁义慈良,躬耕经商都很精明。昨天在你的粥棚里,我是故意那般样子,意在看你的性情。年轻人,我看中你啦。

老伯,您要收我为弟子,传我商道,求一生富贵吗?

不,我想把我陆家万贯财产交付于你,怎么样哪?

沈万三甚是不解:老伯,你我非亲非故,怎么可能把一个偌大产业给我呢?若是老伯交办什么事,晚辈一切照办就是了。

一旁的徐先生说话了:小产小业,小财富是要依次相传家人,相传族人的。可是,一旦资巨万万,非一家之资,亦非一族之资,此乃一国之资啊。

徐先生说的好啊。陆道源为徐先生敬过一盏酒道:既为一国之资,就需要一国之人才来接手经营啊,万三你敢接受吗?

二位前辈,既是这样说,万三我敢接受,并一定不会让老伯失望,让徐先生失望的。

徐先生适时地提醒说:经商,初始经的是生意,生意做大了就不再是经商,而是经营道德大义了。有了道德大义就胸怀黎民天下,身上便绝少骄矫二气,万三明白这个道理吧?

沈万三点点头,说:记住先生的教诲了,望今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就这样,沈万三接过陆家数不尽的产业,而陆老伯在澄湖边开了一处云馆,做了道士,直到寿终。

沈万三利用到手里的资财,一面继续开辟田宅,一面东走沪渎,南通浙境打通南北水陆交通,把内地的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运往海外,再把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到国内,遵从竞以求富为务之道,国内国外贸易做的十分活跃,很快成为江南第一富豪,创造了令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在沈万三经商如日中天的时候,朱元璋在南京坐殿称帝,决定扩建应天城,以显新朝盛世之像。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问臣下:谁能帮助我朝建立都城啊?

有臣报:新建都城,需耗费巨资,这只有周庄沈秀慷慨助建。

朱皇帝就派此臣到周庄传圣上旨意,沈万三听了,问:高皇帝是想让我建造整个一座都城哪,还是建筑半座城池呢?

此臣乃好大喜功之人,一听沈万三偌大口气,就说:为新朝奉献,高皇帝自然喜欢你多多效力。

此臣欢欢喜喜地向高皇帝报喜去了。

此事,被徐先生知晓了,他急忙跑来提醒沈万三:沈先生,你知道朱元璋是个怎样的人吗?他是个极暴戾的皇帝,喜怒无常,还特别忌惮有本事的人,你偌大口气要建整个新都,大有犯忌之嫌啊。

沈万三很不在意徐名望的劝说,反倒说:我为朱元璋建城池宫阙,是在帮助他,他不谢我也罢,还能嫉恨加害于我吗?

沈万三听不进劝说,徐先生极为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徐先生真是个有见识的人啊,高皇帝一听臣下说,沈万三有话:他说建整个都城也行,建半个城池也行。

高皇帝就震怒:好大的口气,这是他在告知我,他沈秀富可敌国,炫鬻资财啊。

只是,急于建造新都的高皇帝,这一次忍下这口气,让沈万三筑建聚宝门至水西门一段内的廓房、署邸、桥梁、水关……占整个南京城的三分之一,而且,设计、用料、建工的精致远比皇家的建筑要好得多。

此时的沈万三已经完全忘记了陆道源、徐民望的谨戒骄矫二气的劝导,忘乎所以,竟然向高皇帝提出:他要拿出百万两黄金,替皇帝犒劳三军。这使高皇帝龙颜大怒:匹夫犒天子之军,乱民也,宜诛之。

有臣谏言:不祥之民,天将诛之,陛下何诛焉?。

高皇帝便饶过沈万三,发配充军到云南去了。

高皇帝为除后患,把沈家人全杀掉了,还要杀死全周庄百姓。书生徐民望挺身而出,台御状至京城,不避斧钺闯进皇宫,面见高皇帝,说:圣上,狂人沈秀冒犯龙颜,可杀。可是周庄百姓没有冒犯您吧?哪里有悖逆就诛杀那里人,那只有国而无民,没有民的国家,还叫国吗?

高皇帝甚是喜欢这个舍生忘死,敢于直言,而且见识甚高的读书人,他收回成命,不再杀周庄百姓,还御写了尔是好百姓五个字赐予徐民望,并亲自派人送徐先生回周庄。

徐先生救了一镇的百姓,乡亲们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把徐民望高高抬起来在周庄大街上游行。

江南富豪沈万三却苦劳累死在云南,据传他在临终前说:徐民望是天下难得的贤明,乃是我师耶,可是我却不是个好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