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向往远方;长大后,怀念故乡。我看着一树繁茂的梧桐花,眼眶湿了。
乡愁是余光中“与海为邻,住在无尽蓝的隔壁,却无壁可隔”的惆怅,是席慕容笔下一棵“没有年轮,永不老去”的树,是郑愁予那株“用酒浸过,又香又冲”的袅袅青烟,也是常玉那束种在一无所有的温柔、又从寂寞的枝头长出来的花朵,而对我而言,乡愁是老家的梧桐树和我思念至极的爷爷。
老家院子东边的墙角长着一棵非常繁茂的梧桐树,那是爷爷多年前亲手栽种的。梧桐树承载了我儿时的回忆和浓浓的情愫。
梧桐花香散落院子。春天梧桐花开,爷爷总是抱着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淡淡的花香中,哼着乡间的歌谣。梧桐花不艳,颜色很淡,香味也很轻,花香随了风,飘到跟前,便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我窝进爷爷的怀里,爷爷用粗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梧桐花又开啦!”我抬头看着满树繁茂的淡粉色梧桐花,觉得时光静止,天很高远,岁月悠长,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好像会永远延续。
梧桐树下笑声起伏。仍记得每到夏夜,微风拂过,传来阵阵麦香,田野里蛙声一片。头顶的梧桐在风中沙沙作响。梧桐树上的夜空,挂着一轮静谧的月亮,轻柔的月光在院子里散下一片银灰。全家人坐到梧桐树下,边吃西瓜边聊天。爷爷兴味十足,给我们讲起他小时候的故事,他说话很幽默,边讲边加上动作,声情并茂。梧桐树下笑声此起彼伏,一家人其乐融融在夏夜凉风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温馨欢乐的时刻。
梧桐落叶飘荡风中。秋天,整个院子都是梧桐树叶,金黄的树叶被秋风摘下,打着旋转,悠悠飘落,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有“秋日胜春朝”的壮美,别有一番景致。随着成长的脚步,回老家的机会越来越少,总是踏着梧桐花香赶来,又随着第一片梧桐叶的掉落离开。临别的几天,爷爷总会拉着我到梧桐树下捡树叶,然后做成书签。爷爷的手凉凉的、红红的,手上的青筋突起来,像梧桐树叶上的叶脉一样。“爷爷,咱们不要做书签了,您的手已经冻红了。”我心疼极了,他爽朗一笑,把做好的书签塞到我手里。
冬天的梧桐树枝,银装素裹。爷爷喜欢给我烤红薯,小时候那些甜美的梦,都是他帮我来圆。故乡的小院子,梧桐叶退了一年又一年,爷爷却心甘情愿留在苦寒的冬天,又一次次坚决地把我推向那个他也很向往的春天。
落日的余晖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路边的梧桐树也披上了一层金黄外衣。回忆的碎片牵起故乡的思念,如果光有形状,那思念也有回声。时间是包治百病的庸医,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进土里。我也慢慢明白,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爸爸说,什么叫故乡,祖祖辈辈埋葬在这里,所以叫故乡。在我心里,有爷爷在的地方,就是故乡。
又是一年梧桐花开时,可您又在哪里?
看着这棵繁茂的梧桐树,我再次湿润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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