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巷巷口，有一小吃店，经营豆浆、油条。店主何小宝，三十来岁，人很精明、干练。他磨的豆浆，浓浓的，酽酽的，盛到碗里，轻轻吹口气，上面就结了一层油光光的薄膜。他炸的油条，脆而不焦，黄橙橙，香喷喷，吃起来非常爽口。每天早晨，石榴巷一带的男女老少，纷纷光顾何小宝的小吃店，一碗豆浆，两根油条，经济实惠。何小宝经营的是小本生意，坚持薄利多销，细水长流，小日子也过得实实在在。
      何小宝爱好拉二胡。俗话说，千日笛子百日箫，二胡拉断腰。就是说，二胡的技巧，决非一朝一夕所能掌握。早在小宝读小学的时候，就迷上了二胡。一有时间，他就抱着二胡吱咕吱咕地拉起来。中学时代，小宝的二胡已拉得出了名，学校搞演出，何小宝的二胡独奏是必不可少的传统节目。小宝高中毕业那年，他凭一技之长，报考音乐学院，由于文化成绩过不了关，而名落孙山。落榜后的何小宝，把积淀在胸中的忧郁和怨恨，凝聚到了那把弓上，拉出的曲子苦涩而苍凉，听了，令人泣下沾襟。
      后来何小宝开了小吃店，专卖早点，只有半天营业时间，下午没啥事干，就拉二胡，自娱自乐。他的感情很投入，你看他的身子随着右手拉动的弓左右晃动，前俯后仰。他的指法相当娴熟，大弦嘈螬，小弦切切，若风若雨，如泣如诉。他拉的《良宵》、《二泉映月》，简直如阿炳、刘天华复生。石榴巷里，多少人听得如痴如醉，如入梦境。
      附近有一位姓曹的个体老板，不仅喜欢喝小宝的豆浆，更喜欢听他的二胡独奏。每从外地回来，都要到小宝家坐坐，听他演奏一曲。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就不同一般了。
      曹老板认为何小宝是个人才。一天，曹老板对小宝说：小宝呀，你干这个小本生意，一天能赚几文？倒不如到我的工地上干干，收入要比卖豆浆高得多。何小宝说：卖豆浆赚的钱虽然不多，但自由自在，人很惬意。曹老板说：这年头谁不想多赚钱，赚大钱？年纪轻轻的，不能只图眼前的舒服，还是出去闯荡闯荡好。
      何小宝见曹老板态度恳切，说得颇有道理，不禁动了心，就说：好吧，我听从你的安排。
      此后不久，何小宝就不再卖豆浆了，石榴巷里也不再回荡着二胡奏出的优美动听的乐曲。何小宝做了曹老板的帮手，往返于大江南北曹老板承包的工地上。小宝的精明、干练和勤奋，得到了曹老板的赏识，一年不到，便做了领班，很体面，很风光地当起了二老板。
      这年春节，小宝年三十傍晚，才匆匆忙忙赶到家，从大年初一开始，他就成天陪着曹老板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活动，忙得不亦乐乎，他想抽空拉曲二胡，舒展一下恹倦了的身心。这天，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他就取出了那把心爱的二胡，擦去了上面的灰尘，调试了一番，就拉了起来。然而，令他吃惊的是他的手指变得是那样的僵硬，弓在手上，也不听使唤，老是跑调，不上板眼，拉来拉去，总是拉不出先前的那种情趣，那个韵味来。
   

         原发2001年1期《扬州文学》
      2003年1期《金山》选载
      获上海2001年“海运杯”全国微型小佳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