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黄，或在清冷月光下。张学良身着便装，身影略显佝偻，目光投向远方，又似乎穿透了时光。） (低沉，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和岁月的沧桑感) 这夜啊，真长……比那年关在溪口、在贵州山洞里的夜还长。那时候心里有火，有恨，有股子劲儿顶着。如今……(轻叹) 只剩下这海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凉，吹得人只想把这一辈子的事，都翻出来晾晾。 我张汉卿这一生……(停顿，自嘲地笑了笑) 像东北那老林子里刮的“大烟泡”，忽忽悠悠，卷着雪沫子，看不清方向，停不下来。三十八岁前，活得太急，太满；三十八岁后……(声音渐低) 又太长，太静了。 从小在爹的枪炮声里长大。奉天城，大帅府，我就是那金笼子里的鹰雏儿。爹指望我成雄鹰，护住东北那片黑土地。可……(摇头) 我那时懂什么？骑最快的马，开最快的车，听最红的角儿，穿最亮的军装，挥霍着青春，也挥霍着爹打下的江山。人家叫我“少帅”，听着威风，里头多少是虚的，我自己知道。直到……皇姑屯那一声巨响……(眼神骤然锐利，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天塌了。我才知道，少帅这顶帽子，重得压死人。日本人的刀，早就架在咱脖子上了。 易帜，归顺中央……(语气坚定) 我不后悔！爹的仇要报，但东北不能在我手里丢了！日本人？哼！他们想让我当第二个溥仪？做梦！可……(语气转为沉重、困惑) 这国，怎么就这么难救？蒋先生……(欲言又止，摇摇头) 剿共？剿共！日本人占着东三省，虎视眈眈，自己人却杀得眼红？我张学良不是圣人，可这点道理，我懂！眼睁睁看着大好河山，一寸寸沦丧，听着家乡父老的哭号……(声音哽咽) 我这手握重兵的将军，却只能干看着？这心，像被钝刀子割！ 西安……(眼神变得复杂，有决绝，有痛楚，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那是逼到绝路了！苦谏不成，哭谏不成，唯有兵谏！为了逼他抗日，为了给这个国家、给四万万同胞争一条活路！(情绪激动) 我知道这是犯上！是大逆！是赌上身家性命，赌上东北军几十万弟兄的前程！可我没办法！我不能看着中国亡！扣下他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张学良，再也不是从前的少帅了……(声音低沉下去) 那身军装，从那一刻起，就……脱了。 送他回南京……(苦笑) 是真心想维护他的威信，想促成全国抗战。我以为……(深深叹息，带着无尽的苍凉) 我以为凭我一片赤诚，能换一个公道。结果呢？(沉默良久) 换来了这大半生的幽禁。从溪口到黄山，从萍乡到郴州，再到这孤悬海外的岛……(环顾四周) 铁窗、高墙、特务的眼睛……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自由？(惨淡一笑) 那是天上的云，看得见，摸不着。 有时候，静下来想想，值吗？(停顿，眼神望向虚空，仿佛在问自己，也仿佛在问历史) 用我张学良一个人的自由，换来了全国枪口一致对外，换来了抗战的烽火……(眼神渐渐坚定，声音也清晰起来) **值！** 我张学良对不起的人很多，对不起爹，对不起东北的父老乡亲，对不起那些跟着我的老部下……但我对得起这个国家！对得起中华民族！(语气斩钉截铁) 只是……(语气转为深沉的思念与哀伤) 想家啊……想那松花江上的冰排，想那春天里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想奉天城的老城墙根儿……(声音颤抖) 多少次梦里回去，醒来……枕头都是湿的。(望向北方) 东北，我的根啊……我这只离了群的孤雁，还能……飞回去吗？ 四小姐(指赵一荻)……(语气温柔、充满感激) 苦了你了。大半辈子陪着我这“囚徒”，熬白了头发……没有你，这日子，怕是更难熬。你常说“无悔”，我……(动情)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无悔”二字。 (端起酒杯或茶杯，对着月光) 这一杯，敬关外风雪里的忠魂，敬死在抗日战场上的弟兄！我张学良……没能和你们一起浴血沙场，愧对你们！(一饮而尽) 这一杯……(对着北方) 敬东北的黑土地，敬我那再也回不去的故乡！爹……儿子……想家！(声音哽咽，眼中含泪) (放下杯子，长久地沉默。疲惫而苍老的面容上，交织着复杂的神情：有遗憾，有思念，有对命运的无奈，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某种近乎倔强的坦然。最后，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沉入了无尽的回忆之海，只剩下海风呜咽，夜色深沉。) （灯光渐暗或月光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