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家网

卧食节记事 内蒙古包头市达茂旗百灵庙实验中学 219班 邢腾跃 气温骤降，寒风凌冽，一年一度的小雪节令如期而至。俗话说：“小雪大雪，杀牛卧羊”，达茂草原的人们习惯在小雪和大雪期间宰杀牲畜，为过冬迎春储备肉食，牧民们称之为“卧食节”。 星期日一大早，爸爸和小区的叔叔们相约去牧点区杀牛买肉。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在冬天到牧点玩过，在我的强烈请求下，爸爸答应带我去开开眼。一大群人，三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地开向了大林场吉拉嘎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刚到牧点，等候在门口的主人就打开大门，他热情地迎我们进屋，为我们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和刚炸好的果条。我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牧主人居住的院落：这里是一排平房，院子很大很宽敞，门前的路用水泥砖铺就，大约有两三米宽，路的一侧用水泥打出一片平地，一会儿牛就放那里；东边是主人家自己开辟的一小片菜园，夏天可以种植蔬菜，菜地里那些枯萎的枝条上还挂着零零星星的叶片；西边是很大一片羊舍，一些黑头白头长角没角的羊正从羊圈门口探头探脑，“咩”声不绝，他们渴望着食物与自由。 吃完早点，我们一群人就去离家五百米左右的牛舍去赶牛。牛舍比平房略低，没有窗户，牛舍顶棚大约有四分之一打上了铁架、还装上了玻璃，这样保证了采光保暖和防霉杀毒。那些黄的黑的花的牛牛们一见大门打开，就甩着尾巴、踱着方步、争先恐后的挤出大门。出了门，它们很是开心，有的仰天嘶吼：“哞——”；有的东张西望，找东找西；有的站在那里呆立着，长长的口水丝从嘴唇间拉出来，在微冷的寒风中飘拽摇曳，看起来很是深沉；有的犍牛干脆立起两只前蹄想要把上半身骑在前面伙伴的身上，它们是队伍秩序的破坏者；最有意思的是队伍后面的小牛，它们不好好走路，摇头甩尾，还不时地撒个欢，扬起一股股烟尘，落在众人头上。天啊，这和平日里在课堂上闹哄哄的我们有区别吗?怎么才能把它们赶到院子里？ 这时女主人来了，她是一位地道的蒙古族牧民，只见她熟练地跨坐在一辆摩托车上，骑行在坑坑洼洼的草地间，摩托车在她的操纵下像小孩子的扭扭车一样东拐西绕，“扭扭车”还不时发出一道道清亮的声音，或长或短。短暂的骚动局面很快得到控制，牛牛们听话地甩着尾巴，向平房走去。 我们挑中的是四头缩背黄牛，它们身体健硕，毛色油亮，肌肉线条饱满，俗称“草原红”。一位叔叔用一根套马杆似的锁套慢慢靠近一头目标牛，然后迅速锁住了它的牛角。牛牛受到惊吓，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哞哞”地破口大骂，可它哪是智慧人类的对手，六七个大人在前边奋力拉，后面还有一个大人拿着棍子在虚张声势地赶，牛牛很无奈地穿过一个大铁架被固定在一个铁杆子上。它奋力挣扎，企图脱离险境，周围的牛们也大声嘶吼，簇拥在一起，为它加油助威，场面一度焦灼混乱。 这时杀工出来了。 杀工又称屠宰工，是牛牛们生命的终结者。两位杀工一高一矮，并肩而行。他们身着连体黑皮衣，脚蹬大黑雨靴，鞋底的泥都是暗红色的硬块。他们腰间斜跨屠宰工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缓步而来。其中一人冷冰冰地扫视了面前一眼，牛牛们立刻吓得一哄而散，那只被拴住的牛也认命地停止了挣扎，似乎只求一个痛快。我的心也在注视到那目光后，狠狠抽了一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 杀工轻轻地攀住了铁架，来到了牛的上方。他从腰间拿出一个改锥状的铁器。我正在想他要从哪里下手时，改锥已经深深扎进了两只牛角交汇并凹进去的地方。鲜血一下涌了出来，可怜的牛像被高压电击中了一般站立不稳，四肢僵直倒在了地上。它的眼神痛苦、无力又空洞，似乎想再“哞”一声，可是力量已经离它远去，它徒劳伸地出长长的舌头，又痛苦地用力咬住，前肢无力地划拉了两下。鲜血染红了牛身下的土地，染红了它的半张脸。 一刀见红，牛生结束。 铲车轰隆隆开进来，把刚刚死去的牛高高举起，像是给它一个最高规格的礼遇。 杀工开始剥牛。他的刀熟练地划过牛皮，像是一个小孩的手轻轻地经过大人的身体，冒着热气的牛肉依次暴露在空气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牛蹄、牛腿、牛尾在短短几分钟就被分解好摆在一边。薄薄的一把小刀，在牛的身上快速游走，所过之处，骨肉分离，红的肉，黄的油，白的骨，美丽又残酷。尤其是到了筋膜和骨肉相连接的地方，下刀更显技艺高超。一抹、一挑、一勾，那些让人发愁部位就丝滑流畅地分离开来，没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也没有出现顿挫凝滞的动作，一头庞大的牛很快就被整整齐齐分割完毕。 与此同时，好客的牧场主人已经把新鲜的牛肉放进一个大锅开煮。大葱、生姜、萝卜、土豆切成大块也依次加入，不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等待美食的时间，大家又聊了大天。牧场主人说，在古代耕牛是不能随意宰杀的，必须经过官府批文，因为牛是农人们重要的耕作伙伴，一头牛能顶五个壮劳力。而在中国北方，牛既是家庭财富的象征，也是牧人们的亲密伙伴。牧人为牛提供生存和安全的保障，牛则为牧人们提供奶食、肉食和财富。“人有人的价值，牛有牛的价值，各自尽好各自的本分，草原才能繁荣发展......”主人慢条斯理地说。 互惠共生的道理从一位牧人嘴里讲出来，我觉得不虚此行。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四条牛一只羊，牧人一天收入小六万元，我们则带回了草原上最好的牛肉和最质朴深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