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已在北京十一学校任职5年的何其书老师,让我想起在中国青年报工作时,一位总编辑的观点:一名记者,如果在从业的最初5年里还没有崭露头角,那你将很难成为出色的记者。
言外之意,一位有潜质的优秀记者,工作不久就能脱颖而出。我不知道这样的论断是否适合教师职业?但可以肯定,何其书,这位北大中文系毕业的“90后”已开始引人注目。
几年来,她的所有努力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为了促进学生自主学习的兴趣和能力。 如果再把时间拉长一点,作为语文老师,她希望学生能把对语文的兴趣延续到整个人生当中,让语文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这样的学生工作后,能在闲暇时看喜欢的作家的作品,即便看一部电影,他从中获得的乐趣,和语文素养一般的人比起来也完全不一样。 小何老师的进步源于北京十一学校几年前启动的“深水区的转型”——“基于标准的学习”,它力推从教学走向学习。这一行动的背后,是一个令人尴尬的现实: 对众多学校的老师们而言,兢兢业业的教学不一定能促进学生真实学习的发生。 “我们希望学生进入课堂,能够进行真实的学习和体验,可以根据要解决的问题,选择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选择不同种类的学习资源,选择不同层级的学习目标,在深入的学习和体验中,学会学习,为终身学习打下基础。” 7月23日,教育部长陈宝生第二次到访十一学校,该校“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主任王春易曾这样向他介绍“基于标准的学习”的初心。为此,这所中学所做出的艰苦而卓越的努力,被简明扼要的写在了几张PPT上,它们被打印出来,放在了教育部长的眼前:“两个转化”(将纲领性、指导性的课程标准转化为具体可操作的教学目标;将写给教师看的教学目标转化成学生看得懂的学习目标)
“两个整合”(将琐碎、零散的知识点整合为抽象、可迁移的概念;将比较简单的探究活动整合为重知识应用的核心任务)
“一个贯通”(目标-任务-评估的一致性,把评估变成进一步思考和探索的过程,与平时学习的核心任务密切关联。)
成为学习的设计师,把课堂变成学堂
要理解王春易老师的概述,我们需要深入何其书的教学世界。 在这里,何老师成了一名学习的设计师,设计学习目标、核心任务、核心问题、学习过程、学习工具、量规等等,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她整日琢磨的,就是如何在一个接一个的专题学习中,把这些名词变成可以系统运转的学习行为。 乍看起来,何其书外表严肃、眼神犀利,似乎能掌控学生的一切。但她不愿在自己的身上打上“权威”的标签。把学习的时间和机会还给学生,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可纠结的。问题是,怎么还? 她和同事们一头扎进了国家课程标准的学习中,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中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语文学科核心素养是学生在积极的语言实践活动中积累与构建起来,并在真实的语文运用情境中表现出来的语言能力及其品质。是学生在语文学习中获得的语言知识与语言能力,思维方法和思维品质,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综合体现。”
这话读起来有点拗口,但细读之后就能够发现,要获得语文核心素养,关键在于“积极的语言实践活动”与“真实的语言运用情境”。 很少有老师会去认真研读那些枯燥乏味、模糊空洞的课程标准,并把它当作自己教学的基点。但十一学校是个例外。在学习的天空里,不论它飞得多高多远,国家课程标准始终是老师们的航标。 采访何其书的时候,正逢她带着初一年级学习《骆驼祥子》,这要持续两周共10节课。我问她:“你希望学生从中学到什么、悟到什么?”“我觉得不是我希望他们学到什么、悟到什么,而是课程标准要求达到什么样的能力水平。” 何其书说,能力的培养,首先应该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其次,才是鼓励学生们把文本和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 在细化课标的基础上,她设计了《骆驼祥子》的学习目标:能够勾勒出祥子的人生轨迹,并分析祥子性格和心态的变化;能够对主要人物进行评价,并探究祥子悲剧命运的原因。 让学生们开始学习之前,清楚的知道要去哪里,就如同走路,先得知道目的地在哪。仅此一举,便能激发部分学生学习的动力。把只有老师知道的“教学目标”转换成学生能看明白的“学习目标”,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带来的变化是根本性的——意味着教学从教师本位向学习本位转变,意味着学习应该成为学生主动的行为。 为确定一个好的学习目标,“我们经常反复修改,还会到更广泛的空间里去讨论,甚至会向校长请教。”何其书说,好的学习目标应该是这样的: 适合学情,建立在老师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学生个体的了解之上。 学习目标明确后,设计师何其书与她的同事们接下来要做的,是确保目标的实现。其中,设计一项能自带学习动力的核心任务至关重要,在《骆驼祥子》的学习中,它是这样的: “假如在某个时间节点,书中人物的某一方面(如性格、想法、行动、遭遇、结局等)发生了变化,祥子的人生轨迹会有什么不同?请你们小组同学一起来做命运的操盘手,为祥子改写之后的人生故事。” 这个任务完成得如何,会有一个用于自我评价的量规,它依据学习目标和学生们的情况制定,从多个角度用描述性的语言,清楚的告诉同学们,做得怎样是“创作菜鸟”或“创作学员”或“创作达人”。 提到量规,人们通常会想到圆锥体、尺子、螺纹件等有准确尺寸和形状的东西,在这里,它成了一个公开的、真实的学习评价工具,亦是对学习目标的具体分解,学生们可以把它当作一把尺子自测学习程度。何其书认为,量规的出现,让学生们在学习之前就知道了比较明确的努力方向,有望解决传统评价的三大问题: 孤立评价(看不到老师对别人的评价,不知道别人学的怎样,不知道自己在群体当中的水平) 核心任务试图驱动学习成为学生主动创造的过程,并且把阅读和写作有机融合在一起。作为祥子命运的操盘手,同学们对骆驼祥子的关注重点很不一样,有人关注祥子个人的觉醒,在改写的故事中给他找到了一条出路;有的同学希望祥子能和心爱的女人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他们当中最少的写了1000多字,最多的写了9000多字。“他们的这种投入,完全是自觉地,不是老师强制要求的。”何其书说,过去,学生们很关心一篇作文要写多少字,才能放心的去写,“好像是为了达到那个字数去完成某个任务,而现在他们完全不需要考虑字数问题”。
真实的学习就是这样的
如何设计一个有真实情景、有趣又有挑战性的核心任务,以吸引同学们自觉地投入时间和精力,去完成它? 何其书直言,太难了,“感觉除了《西游记》的核心任务能吸引所有学生,其余的都会存在一个问题:对某一部分同学而言,没有多大的驱动力”。 在《西游记》的专题学习中,同学们接到的核心任务是:回到小学母校,用自己的话,不借助任何材料,不用PPT和提纲,仅靠自己的记忆、理解和组织,详略得当的为小学生们讲一个取经的故事。同学们带着荣归母校的骄傲,和展示自己与中学形象的决心,表现积极。 “让核心任务自带学习动力是一种理想化的追求,实际上它很难让所有的学生满意。”何其书说,“但真实的学习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根本不想学,但你的理性会迫使自己去学。” 即便有同学在课堂上大声说,他对某项核心任务不感兴趣,实际还是会按要求去做,而且大都完成得挺好。 另一个备受欢迎的核心任务来自专题“史记文学及小说的侠义人物”的学习,它与学校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发生了联系: “又要狂欢节了,请诸位在深入阅读侠义文学的基础上,为老师设计一位侠义人物角色,然后装扮之。” 2.选择五个侠义人物寻找其异同点。
3. 写出你最想设计的人物、比较想设计的人物与最不想设计的人物,并说明理由,给出证据。
4. 请你写一封劝说信说服老师同意装扮你最终选择的侠义人物。 5. 完成人物出场设计。(先独立完成,然后分组合作) 当同学们接到这个任务时,“感到特别惊讶特别新奇”,有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结果,2018年的狂欢节,在学校的一个剧场里,他们导演了一场精彩的侠义人物秀。 应一名学生的要求,何其书扮演丘处机出场。在这位学生的劝说信中,何老师与丘道长一样爱护学生,有主持正道之心。 在不断的尝试中,何其书和同事们逐步提炼出,设计核心任务应遵循的几大原则: 真实情境性。确保学生使用语言文字不是应试性的,而和真实生活紧密相连。如学习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1937年出版的《红星照耀中国》,核心任务是:假设你是斯诺,在小学段期间来到十一学校给同学们做讲座,请根据你的阅读,确定讲座的主题和内容。 能够承载学习目标。“就像在侠义人物专题学习中,只要学生完成好这个任务,我就可以肯定,他能够比较准确的概括侠义人物的形象,学会作比较,他也能把古代的侠义人物的性格特点和现代人联系在一起。” 能力层级要上升到解决问题和迁移应用方面。“这样对自主学习的带动性就会比较强,而且能够促使学生提升自己的能力”。 一个具有挑战性的好问题,能成为学习和创新的催化剂。与核心任务相关的一个重要设计便是“核心问题”,它们通常会指向意义和价值层面的思考。 如“我们为什么要读童话?”“假如一个人像祥子一样生活在不公道的社会里,他应该持有什么样的人生态度?”“侠义精神在当今社会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等等。
“善于思考的孩子,会不停的挖掘这个问题,他对于学习目标和学习文本的理解就会更深。”何其书说,这些问题常常需要结合实际生活去解答,每个人的思维方式、文化立场、价值观不一样,就会得出不同的答案来。
做高效的学习者,集众人之智
作为一名学习设计师,何其书要做的远不止这些。她的努力可以用一个书名来概括:可见的学习。 让学习的过程可见,以《骆驼祥子》为例,学习过程主要包括7个方面,如绘制祥子的人生轨迹图,包括不同阶段的性格变化、心态变化、促使其变化的关键事件;选择改变的节点,并说明改变的方面、理由及后续情节;根据量规绘制作品人物关系图;根据量规完成《骆驼祥子》新编,等等。 “让学生明白,要达到什么样的学习目标,有什么样的核心任务,当然很重要。”何其书说,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才能做到。 为此,针对学习过程的每一步,他们需要设计学生适用的工具,它们被形象的称之为“脚手架”。基于标准的学习,让何其书他们树立起了前所未有的工具意识。 如为学习《骆驼祥子》准备的“节点选择工具”和“《骆驼祥子》故事新编提纲工具”;童话专题学习中的“夸张人物风云榜”(推选三位最为夸张的人物,阐述入选理由,分析夸张的想象对塑造童话人物形象的作用以及对童话情节和主旨的影响)、人物选择工具(从人物形象和现实意义等方面来思考,将童话人物和现实中的人物合理地联系在一起)。 看得见的学习带来了看得见的成长。何其书很乐意做这样的小结: 学会了做规划。一个专题常常要学两周,何老师会在第一天把整个学习计划告诉大家,每个人需要针对学习目标,结合自身水平,做好适合自己的学习规划; 学习更加科学了。大胆取舍,不面面俱到,学习目标明确、集中,从过去的“一种材料多个能力点”转向“多种材料围绕一个能力点”。学生的阅读量猛增,是之前的四五倍。这种学习也带来更多的新鲜感。何其书认为,按照教材编排的方式单篇教学,比较零散,可能会局限学生联系和比较的思维。现在一个专题学习,要读十几篇文章或好
本书,不是孤立的去看,而是围绕学习目标比较异同,在它们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这有益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把书读活。
“读的多,联系的多,比较的多,就更可能产生新的观点,新的创造。这样的学习也更有挑战、更有趣味”。 何其书说,基于标准的学习,确实给不同能力的孩子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上不封顶——优秀学生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没有天花板的限制。但老师们也意识到,这种学习方式,可能会拉大学生之间的距离,让好的更优秀,而弱的同学会面临较大的挑战。 1990年,何其书出生在四川广元市的一个中学教师家庭,小时候常见父母在家备课,让她觉得“做老师很辛苦”。多年后,她成为父母的同行,认识到老师是一个需要无限投入的职业。十一学校不要求老师坐班,她对此十分赞赏,说这样的学校特别理解教师的职业特点。 “基于标准的学习”带来的挑战,超出何其书的意料。自从2017年暑假首次接触以来,有两个学期,她的压力都很大,“怕做得不够科学”,节假日和周末加班成为常态,备课量大增,是以前的三至四倍,经常要忙到深夜十一二点。 何其书必须成为一名高效的学习者。她需要和同事们反复研究语文学科的国家课程标准,还得一边学习什么是量规,什么是项目式学习,怎样设计工具,一边立马拿过来用。 在学习方面,她从小表现不错,不需要父母操心,更不用他们监督她去做作业。到高中时,何其书已经有了提前规划第二天学习的好习惯。这种学习能力让她在十一学校很受益。 身处这所有着变革基因的著名中学,老师们会有一天不学习就会落伍的担忧。“在十一学校,终身学习不是玩笑,这里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何其书说。 尽管在课堂上,何老师看起来似乎更轻松,很多时候都是学生们在自主学习。但她得有随时能接住各种问题的底气,这意味着推荐给学生们读的每一篇文章、每一本书,何老师首先得研究明白。 她不再只是一名语文老师,还是一名语文学习的设计师,她经常得绞尽脑汁琢磨,如何凭借出人意料的创意,激发学生们自主学习。乔布斯说:创造就是在事物之间建立联系。用这话来形容何其书也恰如其分。像见字如面、中国诗词大会、朗读者之类的综艺节目,十一学校里的红窗汇、狂欢节、各国文化日、颁奖典礼等重要活动,清明、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这些都能成为她设计核心任务的创意来源。
还有一个重要的创意来源,就是老师们的集体智慧。在十一学校,教师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学习过程的科学性与复杂性,需要老师们合作共创。
一般情况下,何其书会与三位老师一起备课,有时会两人一组设计新专题,然后四人聚在一起不断打磨。 每周,她们会聚两次,交流大家的课是怎么上的,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有哪些好的反思和做法,“不断的分享、不断的反思和改进”。 这种集体备课的方式对何其书帮助很大,“你没想到的,别人可能想到了。一个想法加另一个想法,就可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想法”。 她们还经常向其他年级、其他学科的老师请教,比如闫存林老师、雷其坤老师、史建筑老师……这样的名字可以列出一长串,“他们经验丰富又不失创造的热情,在他们的引领和帮助下成长,感觉集体特别温暖”。 身处十一学校,如同置身于一个观点的自由市场,学科内外的交流、碰撞时有发生。 我问何其书,作为个体,感受到来自学校的压力或动力有哪些? 她用“温和坚定”形容学校变革的态度——立场坚定,方向明确,但校方没有强迫大家一定要怎样做,而是温和的引领,通过分享,梳理问题、风险,帮助大家更好的认识项目式学习,理解为什么要有基于标准的学习,并鼓励大家把心中的顾虑都表达出来。 以基于标准的学习为主题的教育年会,已连续举办了三次,呈现了各个学科富有成效、具体而微的探索和思考。 例如“视觉课程如何设计‘自带动力’的核心任务?”“核心任务如何与核心问题更好的相匹配”以及何其书分享过的“如何将名著阅读和传记写作的核心任务相结合”。 每年寒暑假的封闭研讨,则是极其烧脑的“做中学”。正是在2017年的暑假封闭研讨中,何其书开始接触基于标准的学习,跟着语文学科主任闫存林等同事学习、研究了各类初高中的语文课程标准、中高考考试说明以及美国的相关学习成果,并在此基础上制定细化语文学科的各种标准。 当时,作为一名跟随者,年轻的何其书还意识不到,他们的举措将给学校语文课程的生态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她只是觉得“应该把学习目标厘得更具体、更清晰、更可操作一些”,之前的语文教学目标“比较模糊”。 至于何其书口中经常出现“激发学生学习的内动力”之类的话,则是后来的事,在“基于标准的学习”的初始阶段,她还没有形成这种认识。 关键的转折点发生在2017年12月,在李希贵校长的亲自参与和推动下,他们把侠义人物的专题学习设计成“狂欢节中的语文学习”。 记得校长当时提出,这个专题学习应有一个核心的活动性的学习任务,它能够带动学生自主学习。“我们这才意识到,语文学习不能仅仅是抽象的书面文字,它还可以用活动来展示成果,而且这样的活动能够让学生产生学习的兴趣。”何其书说。
出于对学生的爱,不计成本的改变自己
和许多女生一样,何其书喜欢读三毛、张爱玲和红楼梦。她生活简单,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倒是想去博物馆看看,“但比较懒,很少去”。周末,她宅在家里,除了不断的给学生们的作业提供各种反馈意见,也会做饭、搞卫生、浇水养花。 她评价自己:随遇而安,有点理想主义。被十一学校的宣讲会吸引后,她来到这里,觉得真是来对了地方。她认为在学校工作才是自己特别理想的选择。 “我不是那种用工资来衡量自己生活的人。”何老师说,能和那些开始认识世界、开始独立思考的小朋友沟通、交流精神层面的东西,帮助他们坚守心中的理想,“我觉得很有意义,很享受”。 她常常鼓励那些看起来表现一般的同学,要相信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千万不能用现在的状态去确定今后的终点。我问何老师:和5年前初为人师时相比,有哪些明显的变化? “最重要的改变,是我觉得跟学生的关系更亲近了,更理解学生了,更加包容了。”她带着满意的笑容说。 最初,这位北大毕业的老师把自己作为标杆,希望同学们都向她看齐,不太能理解他们不同的学习状态。 而现在,她理解每个同学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目标,不一定非要上北大清华,觉得自己的成绩只要中上,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别的地方,也挺好。“我也更理解做老师的责任,是尽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 这种改变是怎么发生的?小何也不清楚,“可能就是和学生相处多了,了解他们更多了,慢慢形成的吧”。 从她的讲述中可以看到,改变来自反思。“慎用批评”,是何其书反思最多的。作为自我要求严格,有一点完美主义倾向的人,最初一段时间她容易挥起批评的武器。有时会当着大家的面,直截了当的批评某位同学。 有一次,何老师让几位小组长招募各自的组员,待第二天上课时汇报,但一位内向、不善于表达的男生没能完成任务,面对老师的询问一声不吭,何其书火了:这么简单的任务,怎么能完不成?她严厉地批评了那位同学,还自认为平时与他的关系很好,学生应该能理解这种批评。 没想到,男生反应激烈,完全不能理解老师的意图,以至于在后来较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带着抵触情绪走进语文教室,一不如意就认为是何老师故意为难他。 何其书把这次经历视为教师生涯的“里程碑事件”,进行了认真的自我反思。“学生是多种多样的,老师要做的是结合学生个体的特点,以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给他们适合的帮助。”她说,“我们的任务绝对不是制造矛盾。”她甚至认为,老师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包容和公正。 她理想中的师生关系,不是亲昵的朋友,而是互相尊重、平等沟通、彼此坦诚。 她不怕学生反对她的看法,而是怕他们不愿向她表达真实的想法。当有学生在饮水机上放一张关心何老师的小卡片,或从高中部跑来帮她做值日、和她聊聊天,或者与她分享家长都不知道的情感经历,这时候,何其书就会油然而生身为教师的幸福感。 她的改变还来自“基于标准的学习”本身,它使得个别化的教育成为可能。尽管何其书坦陈,要兼顾课程标准和个别化,实在是太难了。之前的何老师很强势,“怎么学,你们跟着我就行了”。但在那种课堂里,“只能看到结果,看不到学习的过程”,老师很难关注到个体的学生。 当学生有大量机会自主学习的时候,老师从台前退居幕后,从主导者变成学习行为的观察者、支持者,她可以走到学生的身边,他们暴露出的问题和闪光点,马上就能被发现。连表扬学生,也更能得到对方的认同,因为它变得具体而真诚起来,不像之前,是高高在上的老师的视角,难免给学生空洞之感。 在何其书眼里,这种个别化不仅是由老师实现的,很多时候由学生们的同伴完成。更多的小组合作,让同伴之间的带动、评价和纠正作用得以发挥。 回顾这几年在十一学校的经历,她说:“我没考虑过自己能获得多少钱、多少荣誉,我就像同事们那样,出于对教育的信仰,出于职业道德,出于对学生的爱,不计成本的去改变自己,通过帮助学生更科学的学习获得幸福感。” 在十一学校,何其书最大的感受,是它的文化里,“学生是最重要的”。他们之所以要披荆斩棘进行学习的变革,也是为了帮助学生们更好的获得自主学习和终身学习的能力。 有人喜欢爬树,学校就专门在树上建个树屋,好让他们爬上去后有地方呆。有人喜欢挖土,忍不住会在小花园里倒腾出一个大坑来,学校就专门圈出一块地,供他们自由自在的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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