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沉默,是我生命里最沉的 Requiem。它不是葬礼上的安息曲,是藏在我血脉里的回响,是他给我唯一的、没说出口的遗产。它不会像流水一样走,倒像老家院角的老磨盘,越经岁月,越在我脊梁上压出沉甸甸的分量,连光阴的苔藓都盖不住那股硬邦邦的劲儿。
小时候,我总觉得他是座山。沉默地立在我身边,放学时他站在校门口,不喊我名字,就那么背着双手等;我摔疼了哭,他也不哄,只蹲下来伸出手,掌心的茧子磨得我手心发疼。我以为那山是暖的,是我随时能靠的庇护,直到有次我考砸了,攥着卷子不敢回家,他找到我时,也没骂我,只说 “走,回家”。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宽的肩膀,突然发现那 “山” 其实是硬的 —— 是没说出口的 “下次要加油”,是怕我骄傲所以藏起来的表扬,是用粗粝手掌摸我头时,藏在硬壳里的软。
他的手掌真像块岩石。我学骑车时,他扶着车尾跑,我喊 “爸,别松手”,他不说话,只在我摔下来前,猛地拽住车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车座传过来,带着刮人的茧子。后来我才知道,他胳膊酸了好几天,却从没说过。他总用这种 “不说” 的方式对我:天凉了,他会把我的厚外套叠好放在床头,不提醒我穿;我熬夜写作业,他会默默泡杯热牛奶放在桌边,转身就走。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像堆在心里的矿石,冷硬,却藏着能暖透人的光。
现在,这沉默像首 Requiem,在我身体里响。不是好听的旋律,是我遇到困难时,骨头里冒出来的那股 “不能输” 的劲儿;是我想放弃时,耳边好像有他没说出口的 “再坚持会儿”。它是沉的,有时我想甩开 —— 比如我想跟同学出去玩,他只皱下眉,我就觉得那沉默是束缚。可每次我真的摔了跟头,又会想起他的沉默:那不是不管我,是想让我自己站起来,像他当年教我骑车那样,扶过之后,总要自己往前骑。
我背着这份沉默往前走。它是枷锁,也是我的根。上次我在学校跑八百米,跑到最后一圈喘不上气,脑子里突然闪过他修自行车时的样子 —— 他拆开发动机,满头汗,却不说话,只一点点拧螺丝,直到车子能骑。我咬着牙冲过终点,才懂他的沉默里藏着什么:是 “坚韧”,是 “靠谱”,是他没说出口的 “爸爸相信你”。
或许等我长大,也会变成这样 “沉默” 的人:给孩子叠好外套,泡杯热牛奶,不怎么说话,却把关心藏在做事里。到那时,我的沉默,就是他留给我的那首 Requiem,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轻轻响着 —— 不是沉重的压着,是暖的,是能让人站稳的根基。
(指导教师: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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