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揉碎了夏日的燥热,老梧桐树下,爷爷的修理摊总像块磁石,把阳光、树影和邻里们的故事都吸到一起。他的工具箱敞着盖,扳手、螺丝刀、镊子错落摆放,像一群等待上场的魔术师。
小区里不论男女老少,谁手里有个坏物件,第一个想到的准是爷爷。他修东西时总爱哼些老调子,眯着眼把零件放在台灯下转来转去,仿佛在和时光对话。
某个蝉声黏腻的午后,爷爷刚在藤椅上坐稳,就见王奶奶抱着座老座钟蹒跚走来:“她叔,帮我瞅瞅这钟,走几步就停,换了仨师傅都没整明白!” 深棕色的钟壳爬满木纹,玻璃罩里的指针僵在三点十五分,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旧电影。爷爷布满老年斑的手忽然稳当起来,他哼着《茉莉花》旋开后盖,露出齿轮咬合的 “秘密花园”—— 发条如蜷曲的弹簧蛇,齿轮间卡着半片干枯的槐树叶。“瞧瞧,是秋风闯的祸。” 他用镊子夹出树叶,指尖拂过发条的纹路,像在安抚闹脾气的孩子。螺丝刀在他掌心转得飞快,镊子夹住芝麻大的齿轮时,阳光正透过叶隙落在他镜片上,映出一片细碎的金光。
围观的孩子们踮着脚,鼻尖几乎碰到钟壳。当 “嘀嗒” 声终于从齿轮间渗出,爷爷的眉毛抖了抖,背也挺得像棵老槐树。钟摆开始左右摇晃,仿佛重新踩上时光的节拍。王奶奶摸着钟面直念叨:“神了!这钟还是我结婚时置的,比我那口子岁数都大……” 人群里爆发出掌声,混着树上落下的蝉蜕,在暑气里碎成亮晶晶的片儿。
常来唠嗑的煎饼摊老板总说:“老爷子修的不是物件,是把碎了的光阴拼起来。” 这话不假。上周他给张大爷修的收音机,现在每天清晨都会哼《东方红》,沙哑的旋律裹着油条香飘出窗;巷尾李姐的二八杠自行车,经他调过链条后,铃铛脆得像春天的第一声雷。夕阳把枫树染成焦糖色时,爷爷会把工具箱里的零件归位,金属表面映着晚霞,像撒了把碎金子。那些螺丝刀、镊子的手柄上,刻着深浅不一的痕迹 —— 深的是岁月磨出的茧,浅的是修补时光的诗。
暮色漫上来时,爷爷会坐在摊前抽袋旱烟。火星明灭间,老座钟的嘀嗒声和远处的叫卖声融在一起,织成张温柔的网。他修补的何止是旧物?分明是把人们心里舍不得丢的时光,一针一线地缝回岁月里。
(指导教师:郑丹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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