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 二十七年前的春天，我即将师范毕业，正在准备考函授，好几周没有回家了，便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近三十年过去了，纸页发黄，折痕处几乎要裂开。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主要是叮嘱我几件事，可是我觉得马上就会回家，便没有回信。第二年，父亲患病去世。我的这封回信便永远地失去了收信人，也就没有什么写的意义和动力。前段时间征集家书，我在心里默念千百遍的回信，终于能借此机会写出来了。 致父亲一封迟到的回信 敬爱的父亲： 您好！不知您远在天堂，能否听到女儿的呼唤。我相信，冥冥之中我们的亲缘还在，您还在惦记着我们，是吗？ 父亲，还记得一九九三年春天，您给我写过的一封信吗？三个孩子中，我是老大，最先离家读书，也最先收到您的家书。在我的印象中，您只给我写过这一封信，我保存至今。我把它夹在笔记本里，总想看看，可又不敢再看。二十多年前的纸张已经禁不起我的摩挲和眼泪的浸染。每读一次，我都把眼泪生生地逼回去或是任大颗的泪珠滴落在衣襟。如果我当初写了回信，今天的心情会不会没有这般悔恨。原谅女儿，直到现在才写了这迟到了二十四年的回信。 父亲，您给女儿的忠告，您的嘱托，我至今铭记在心，丝毫不敢疏忽，不敢懈怠。 您说，让我珍惜时间，把握机会，好好准备考函授，做一个优秀的实习生，做一个好老师。我做到了。 当年，为了考取函授，我下了晚自习，常常点着蜡烛复习功课。没有读过高中的我，学习起高中的知识点真的是很费劲。我和同学们彼此鼓励，互相学习。有一次，我实在是太困了，趴在床上睡着了，蜡烛燃尽，烧着了褥子。幸好发现得早，也没有什么损失，这些我后来没有告诉家里，是怕你们担心。 您在信中说，让我好好努力，做一个优秀实习生，分配的时候也许能找个离家近的好一点的学校，不必骑车子跑路，天晚了下班也不用害怕。我从小就胆子小，天黑了就不敢出门，运动能力也很差，实习的时候才学会骑车子。这些，都让您担心了！ 毕业二十多年来，我调动了两次工作，都离家很近，在两条街之内。每次，我需要晚上出门的时候，我都记得您的嘱托。走大路，走人多的地方。而今，我早已学会开车，也买了车，可是再也没有机会载你出去转转，看看，或是回到您魂牵梦萦的故乡。 您说，让我好好努力，做一个好老师。咱煤矿工人的家庭也出了一个当老师的，这是荣耀。这些年，我一直谨记在心，努力做一个好老师，做一个学校放心，家长信任，学生喜欢的老师。父亲，我做到了。 这些年，当我遇到怎么也提不起来的学困生，累了的时候；当我遇到不理解我的家长，沟通不畅，苦恼的时候；当我在学校中承担了难以完成的任务，惶恐的时候，我都会翻翻您的家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看看，小心翼翼地合住，放好。我的心里便又有了勇气和力量。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学生教不好，是咱的方法不到位；沟通不畅快，是咱不够真诚，方法欠妥当；学校委以重任，是对我的足够的信任。于是，我一步步走过来了，走得踏实，稳健。因为我知道，您一直会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我，为我加油，为我鼓励，为我祝福……我不能辜负您，父亲！ 父亲，经过努力，十三年前，我已经从乌达选调到海勃湾了，现在在五完小工作。当时经过层层筛选，我和另外几十位老师有了面试的资格。当我们在一间教室里备考的时候，有的老师聊天，有的恐慌，满腹心事。我一直记得您的嘱托，好好努力，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我带了几本《小学语文教学》，从早晨到下午，没喝一口水，一直在翻看，研读。那几年，乌达矿务局经济不景气，我们没有外出学习的机会，看书是我们唯一的学习的机会。考试之前，我翻阅了我能借到的所有的读物，做了摘抄，写了心得。当我抽到题目，到了指定时间去试讲的时候，信心满满，顺利完成了。第二天，当我知道我是语文学科排名第一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您，想起了你说过的那句话：好好努力，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父亲，我在现在这个单位工作得很开心。同事团结而和睦，整个学校都是积极向上的状态。我尊重每一个生命，尊重每一位家长。我的学生喜欢我，我也喜欢孩子。您放心吧！ 父亲，您在信中说母亲在工地干活，活不太重，挣的钱能贴补家用，让我放心，安心学习。父亲，而今，女儿请您放心。我们姐弟三个会好好孝敬母亲。她现在生活得很充实，也开心。我弟弟前几年给她买了楼房，离我家只有四条街的距离。虽说是四楼，可是母亲很开心。她说爬楼可以锻炼身体。早晨，她和楼上邻居一起去公园走步，到早市买菜。午睡之后，她下楼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打扑克。在这群老太太里，数母亲最时尚，也最显年轻，除了有白发，她脸上的皱纹很少。每到周末，我和弟弟都会抽时间带着孩子回去吃饭。每到妇女节，母亲节，她的生日，我们都会买礼物给她。母亲一直喜欢漂亮衣服，这您也知道。现在家里有条件了，我常常给她买漂亮衣服。今年，她的生日快要到了，我计划用我的稿费给她定制一个假发。您可不要托梦提前告诉她呀！我要让母亲变得年轻，让她把您没享过的福一起享受了。前几年，我带她去北戴河旅游。我记得您那会也老念叨，说单位有疗养指标去北戴河。您年轻的时候，没轮上，您没到足够老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所以，我们去了北戴河，还吃了一百多元一只的螃蟹，去沙滩捡贝壳，还去游泳。母亲玩得很开心，即便涂了防晒霜，背部也晒红了。每到该睡觉，我在清洗一家人的泳衣时，总会想，如果您还在，生活该是多么完美！父亲，母亲玩得如此开心，我就当您也去过了，好吧！去年，我们开车带母亲去了草原。弟弟还带母亲去了青海湖。母亲六十多岁的人了，比我们还有精神，还爱玩。等明年，我的女儿高中毕业了，我们计划每年去一个地方呢！趁着母亲能玩得动，我们打算四处走走。家里条件好了，只要有时间，我们就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看到这里，父亲，您放心了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孝顺母亲的！ 父亲，您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六年了，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弟弟妹妹都在上学，能够想象您的万般不放心。而今，人到中年的我也更能体会到您的万般艰难，万般不舍！父亲，请您放心吧！如今我们都已有了自己的工作，妹妹一家开了属于自己的小店，我和弟弟都有固定工作。前段时间，弟弟被评为全国电力行业技术能手，这是我们家多大的荣耀呀！他的勤奋，拼搏也影响了我们的三个孩子。相信孩子们会汲取力量，克服困难，认真完成学业。 父亲，您放心吧！相信天堂没有病痛，只有快乐；相信您在遥远的天国祝福我们！再待四十年，女儿会捧上一盏香茗，和您一起品茶，聊天，诉说这么多年来我对您的怀念！ 此致 敬礼 您的女儿：俊梅 2020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