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
汝荣兴
2018-11-09 20:05发布 13489
稿件来源:正直舍—微型小说作家网
“老妈你到一边去”是梅子进入中学后常在家里说的一句话。
老实说,这句话第一次从梅子嘴里似乎是很顺畅地脱口而出时,就连梅子自己都感到十分的吃惊:我怎么能对老妈说这样的话呢?老妈听了我的这句话后该有多伤心呵!
十五年来,用“相依为命”去形容和概括梅子与她老妈的关系,或许是最贴切不过的了:梅子的父亲先是一直在外地工作,后来又因公殉职离她们母女俩而去,所以,梅子完完全全是由她老妈一把尿一把汗地拖带大的,老妈既是梅子的娘又是梅子的爹,梅子则是她老妈活着的全部理由和唯一寄托……
然而,对这样一个一直来都是对自己有求必应,自己对她也始终是百依百顺的老妈,梅子却在自己进入中学后,开始用“老妈你到一边去”来“报答”她了!
但梅子决不是那种“翅膀硬了,所以一心想着要远走高飞”的女孩,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连生她养她的母亲都不再放在心上的女孩。不,在梅子的心目中,老妈不仅过去是、现在也依然是、将来还一定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她信赖和最值得她亲近的人。但信赖和亲近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梅子觉得如今的老妈在很多时候、很多情况下又确实是应该“到一边去”了——譬如,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可老妈她却还总是抱着肯定是她的老妈教育她的那一套不放,今天跟自己讲诸如棍棒下出孝子的道理,明天给自己说什么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草窝的故事……你道烦不烦人呀?再譬如,男生跟女生在一起有说有笑实在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老妈却老是关照自己一定要和那些男生保持距离,强调“女孩子就得有女孩子的样子”,还说什么……嗨,不说出来也罢,反正是老妈的那种观点实在是老妈得叫人听后要连耳朵根都发疼呢!又譬如……
不,梅子不想再譬如下去了。总而言之,每每遇到那种时候,那种情况,梅子是不能不叫她的老妈“到一边去”的。梅子也就是在那种时候、那种情况下,才不由自主地说出那句“老妈你到一边去”的话来的。
当然,梅子也有不忍心说这句话或者是想尽可能不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今天——今天,因为班里正在筹备“五四”联欢会的事,所以,一放学,班里的男男女女七位班干部,便都集中到了地理位置居中又身为副班长兼班宣传委员的梅子家里,准备具体讨论和安排一下联欢会的搞法及节目什么的。实际上,梅子是很清楚老妈不会赞成自己跟男同学在一起,更不会欢迎男同学来她的家的,因此,在来的路上,梅子就已经做好了一旦老妈想干涉她便将毫不客气地叫老妈“到一边去”的思想准备。不过,在上楼梯的时候,见老妈为省下那三元钱的送气上门服务费,正在满头大汗地一个人“呼哧呼哧”往家里搬煤气瓶,梅子便在赶忙上去助一臂之力的同时,忽然咬紧了嘴唇暗暗地告戒着自己:待会儿,就是老妈要把那几个男同学赶出家门,我也决不能再对她说“老妈你到一边去”的话!
梅子似乎是在忽然间才发现——老妈这一生,实在是活得太累又太苦了呵!
然后,梅子他们便挤在梅子的房间里,按计划开始了那种讨论和安排。这时候老妈进来了。梅子没想到的是,进来后,老妈竟一开口就这样对她说道:梅子,我希望你今天不要再叫我到一边去了,因为,我在外面听了你们热火朝天的话,所以很想跟你们一起呆一会儿,也好让自己年轻点……
老妈你……听了老妈的这一番话,梅子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酸,接着她便当着那几个同学的面,一把扑进了她老妈的怀里,就像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