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父亲。 父亲是个苦命的人,三岁时没了爹,兄弟姐妹八个全靠孱弱的奶奶一人抚养,过着乞丐一般的日子,早早就退学在家,靠出苦力赚钱贴补家用,成人后娶了我母亲,偏偏又是个炮仗脾气厉害的主,脾气上来常常暴跳如雷,歇斯底里。记忆里,父母吵架都是母亲喋喋不休,父亲则蹲坐一旁蔫头耷脑,那情形就是“不敢出一言以复”啊!当时的我并不能体会父亲的宽容,只是觉得他太窝囊。 父亲屋里屋外干活是把好手和巧手,起早引炉做饭,挑水浇园扫院,甚至洗衣拆被缝褥,我都看父亲干过。父亲在我们小镇上一个工厂上班,后来企业解体买断,父亲也不可避免地下岗了,那时父亲已经40岁了,再去别的工厂里上班已经不可能,父亲只得四处打零工,父亲做过泥瓦匠小工,蹬过三轮车,烧过锅炉,下乡收过粮食,还在澡堂给人搓过澡••••••没挣过什么大钱,一辈子也没硬气过。 我是家里的老大,生活中没有吃过什么苦,顺利的考学一直是家里的骄傲,过度的宠爱让我不知道体恤父母,大手大脚的花钱,还一直埋怨父亲不能像别人的父亲一样大把大把的赚钱。毕业后因为没人缺钱我分配到了农村,极度的不满让我压抑的痛苦,那些时候我总是郁郁寡欢,心里充满了怨恨,怨恨命运的不公平,我切断了所有同学的联系,也谢绝一切到访的朋友。却把这一切的罪魁都狠心的归咎给了父亲。那一段时间我几乎不和父亲说话,和别人谈话也羞于提到他,我有些讨厌他甚至有些瞧不起他。 后来,我就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是那么爱我的儿子,偶尔带他回家,他最喜欢的人竟是父亲。 那天父亲正驮着儿子玩“骑马”的游戏,父亲弓着腰,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扶着背上的儿子,几缕微卷的花白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爬满皱纹的脸颊,儿子在父亲背上欢快的咯咯笑着,父亲也笑了,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漾满了宠溺。我的泪一下子就涌上来,我默默地走到院子里假装去收未干的衣服。 小院里一片葱茏,茄子,辣椒,豆角,柿子••••••一排排,一陇珑挤满了小院的角角落落。从小到大我就是在这个小院里,吃着这些以前从没注意过的父亲的劳动成果长大,春夏秋这些田埂里长满了这些绿色植物,冬天父亲泼上水就是我们的溜冰场,坐在父亲做的简易冰车上,我也曾像屋内的儿子一样无数次这样开心的笑过吧!往事掠过我的心头,我记起了父亲的种种好:每天一进屋就端上桌的热乎乎的饭菜,脱下不用交代就默默给洗干净的衣服,一直到出嫁,都因为有父亲在而没进过几次的厨房,工作了还常常叠起我来不及收拾的被褥••••••甚至面对我的冷淡父亲也从没有说过什么,只是默默地做着他应该做和本不应该做的一切。 我擦干泪痕走进屋,儿子的笑声清脆又欢快。 •••••• 前两年,父亲领退休金后就不再作工了。变得清闲的父亲话越来越多了,最近更是,时不时给我打个电话,诉诉母亲无理取闹的委屈,骂骂独身主义的弟弟,问问我生活中的琐事,我知道父亲老了,听着电话那头他有时无奈有时愤愤的语气,仿佛觉得他变成了一个矫情的孩子,面对这个他再无能为力的世界,絮叨地让人心疼。我“嗯,啊”回应着,劝慰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陈词滥调。我知道父亲并不指望我能解决任何问题,也许就是想找个人唠唠。 我的父亲啊!我在心里默默:愿你的晚年幸福些,幸福些,再幸福些!